金錢資助新晉編劇 令他們無憂創作

創辦18年的鮮浪潮國際短片節今年首次不獲藝發局資助,令外界擔憂電影創作者之路變得更艱難。在芸芸電影業崗位裏,劇本是電影的靈魂,偏偏香港的編劇角色被動、薪金低下、飽受壓榨時有所聞,令愈來愈少年輕人入行擔任編劇,行業出現青黃不接的困局。

儘管如此,業界仍嘗試扭轉局面。今年,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推出「新晉編劇學徒計劃」,聘請全職學徒師承資深編劇;香港新晉創作人協會則推出「新晉編劇計劃2024」,提供金錢資助之外,也將入圍編劇作品集結成書。

記者|盧俊羽 何栩昕 編輯|蔡鎔仰 攝影|蔡鎔仰 何栩昕

香港新晉創作人協會得到私人資金的幫助,推出「新晉編劇計劃2024」,資助十名編劇,讓他們在為期四個月的創作期內,能夠無後顧之憂地創作。計劃設有公開圍讀、成書出版、觀眾票選等程序。計劃會為每名成功完成劇本的創作者提供最少八萬元、最多13萬元的資助額。

作家任評審 劇本結集成書

協會代表,曾為《窄路微塵》、《濁水漂流》等電影做監製的文佩卿是編劇出身,她認為香港的編劇在「生存」和「追求」之間難以取捨。在影圈中,編劇們往往為了生存放棄自己希望表達的理念,被別人左右創作,例如她以往比較討厭撰寫「賀歲片」的劇本,但在現實層面和維持生計的考量下也只能撰寫賀歲片」,她直言:「自己從來沒有獨立創新。」認為一直以來都無法創造出自己喜歡的內容。

文佩卿形容編劇角色被動,只能夠服務導演,一旦在合約上簽名,版權就會隨之易手到電影公司,薪金更屬行業最底層。因此她所屬的協會推出「新晉編劇計劃2024」,嘗試為栽培編劇出一分力,給他們創造一個自由且沒有金錢壓力的創作空間:「可以有時間、有錢、有資源、可以寫自己想寫的東西,對很多編劇來說是很奢侈的。」參加計劃並完成劇本的每位編劇會得到最少八萬元的資助,後設觀眾票選獎,最高票數的三位編劇則會額外得到合共十萬元獎金。創作期中更有11次創作會議,包括恆常會議、入圍編劇之交流會和與業內前輩進行交流會。計劃另設圍讀環節,讓電影投資方、業內人士和公眾認識劇本。

有別於一般做法,是次計劃並不全由業內人士判斷劇本高下,反而由作家韓麗珠、謝曉虹、伍淑賢、舞台劇編劇莊梅岩及資深電影編劇歐健兒擔任評審。之所以作如此大膽的嘗試,是因為文佩卿認為行業青黃不接,雖然評審們以作家為主,但不代表她們缺乏賞析劇本的能力;相反,文佩卿認為她們的作品已可見其具有足夠能力分辨劇本質素。

「既然都這樣的時候,是否仍要局限於行內人呢?行內人已經做了這麼多年,不如嘗試一下新的東西。」

新編劇學徒計劃推行時間線。(大學線製圖)

新晉編劇:最實際的支援就是錢

「新晉編劇計劃2024」接獲500多人報名,歐穎瑤(Yoyo)和鄭佳麗(Kasi)分別是專業組和公開組的入圍者。兩人從事影視業多年,Yoyo曾因2017年開始入行撰寫多齣電視劇劇本,如ViuTV的《反起跑線聯盟》、《和解在後》;而Kasi未算是正式編劇但則曾寫稿和製作不同類型的紀錄片。

談到合約問題,Yoyo曾經寫完整份劇本後,電影進度從此停滯,由2022年到現在仍未收到剩餘的一半酬金。但因受合同約束,而合同往往保障電影公司,電影若有任何原因無法開拍,最終決定權只會在電影公司手上。編劇作為被動的一方,就只能一直等待。

因此,對她們而言,整個計劃的可貴之處就是創作的同時會得到穩定的資助額,而不會被任何人拖欠。雖然她們的經濟壓力較小,家人也很支持她們走這條路,但Yoyo不諱言:「這樣說好像很『市儈』,但說真的,最實際的支援就是錢。」有了金錢,就能夠更靠近她最理想的創作狀態。

Kasi補充,香港許多影視創作的比賽都很難以純粹編劇的身分報名,很多時候都要以導演的名義報名,若然有故事想拍,就要找一個導演,很少有以編劇角度出發的比賽,因此更覺今次計劃難得。

很多時候自己有了開筆費後,卻因項目擱置而沒有得到尾期的稿費。歐穎瑤笑言:「唯有下一次自己的開筆費再叫高一點!」(受訪者提供)
鄭佳麗(右):「我是會希望透過創作,可以疏理到一些我對於我的家庭的一些感受。」(受訪者提供)

學藝於資深編劇 為期一年半 

無獨有偶,編劇行內還有另一新計劃。上述計劃是私人捐款,這個由政府出資。

新晉編劇學徒計劃」由政府電影發展基金資助,並由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推行。首屆將為最多五間電影公司提供資助,獲資助公司必須聘請兩名全職編劇學徒,每名學徒月薪不少於15,000元,計劃旨在幫助編劇入行,同時為他們提供穩定收入。200多名參加者中會選拔出十人,合約期為18個月,計劃規定畢業不多於五年的人參與。五位資深電影工作者陳果 、譚廣源、許月珍、彭秀慧和翁子光將會擔任學徒的直屬上司。

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副會長林淑賢憶述,編劇學徒計劃的構想源自一次評審機會。過去三年,她為浸會大學創意寫作課程的畢業作品擔任校外評審,畢業生的課業正是一份電影劇本。林淑賢指,她給予評語後,大部分學生都會問她怎樣才能成為編劇,諷刺的是「這行業很奇怪地,我們不會登報請人。你需要有一些相關背景,很多時候都是靠推薦。或者現在有很多同行去了教書,然後留意到一些學生可以栽培。」要成為電影業的一分子,都是視乎契機,有些人可能副導演出身,或在近十多年從學院畢業,才能躋身行業。

林淑賢眼見年輕學生叩門無路,而行業又不景氣,不少計劃因投資者突然撤資而無法進行,編劇甚至無法繳付薪金予助手。電影工作者總會向電影發展基金申請資助以推行計劃,根據電影發展局的資料,基金去年底為此計劃批出約480萬元資助額。林說:「起碼生活上有基本照顧,我聽說過做編劇只得2,000元一個月,還要洗碗幫補生計,我聽完之後都覺得很心酸。」

雖然計劃仍在試行階段,但她也希望往後能繼續廣泛推行:「我覺得正常行業你都是需要不停有新人進來, 行業才會有進步。」

香港電影工作者總會副會長林淑賢指《新晉編劇學徒計劃》仍在初起步階段,未有正式面試。(何栩昕攝)
新編劇學徒計劃推行時間線。(大學線製圖)

盼下一代對電影有所追求

身為「新晉編劇學徒計劃」五位直屬上司之一,曾為電影《正義迴廊》撰寫劇本的資深編劇譚廣源自2005年開始參與電影製作,其後一直擔任全職編劇。他坦言剛入行的編劇待遇不太好,剛開始的幾年十分辛苦。花上幾個月籌備的電影,可能因為種種原因而開不了機。

種種情況讓人沮喪。但他始終認為一個行業若要持續發展,必須要有新血加入。他提到1970年代的香港電影新浪潮:「許鞍華那些(新導演)全部都很年輕的。現在新一代也有很多很好的新晉導演,有很多很好看的電影。」而學徒計劃正正能夠為行業注入新動力。

他希望學徒們能參與最少一部電影,負責不同的項目,包括資料蒐集、寫劇本、思考題材。他也希望介紹自己的學徒跟隨不同導演,學徒的實際工作內容則視乎導演的要求。至於完成實習後,他期望學徒至少能夠累積到一定的經驗和人脈,後期能靠自己的編劇工作生存:「不然實習完之後,政府不給錢,他就生存不了,這是不應該的。」

他勸勉年輕人,這一行只有自己的負能量打敗自己。他希望編劇能持有童心和少年心,不斷對世界好奇,同時對自己慾望追求,重要的是用什麼心態去面對挫敗,要學習去化解而不是忍。

監製譚廣源認為一個產業要有年輕人加入才可持續發展。(蔡鎔仰攝)